“超當代藝術”引領的市場轉型？—Artprice 2022年度超當代藝術報告
2022-11-23｜撰文者：劉家蓉
Artprice與弗里茲倫敦(Frieze London)、巴黎巴塞爾藝術展(Paris+ by Art Basel)甫共同發布之《2022年超當代藝術報告（The Ultra Contemporary Art Market）》報告，專注於超當代藝術（Ultra-Contemporary art），針對40歲以下的藝術家作品（繪畫、雕塑、素描、攝影、版畫、錄像、裝置和NFT），之公開拍賣銷售進行了全球分析，涵蓋了2022年上半年的超當代藝術市場。本文將以三個面向摘錄並評析Artprice該份報告，盤點2022年文化背景轉變下的當代藝術市場趨勢：(一)全球當代藝術市場仍處於高點，超當代藝術如何旋風式崛起？(二)超當代藝術集合時下哪些值得關注現象？(三)超當代藝術市場在全球化的發展與趨勢？
(一)全球當代藝術市場仍處於高點，超當代藝術如何旋風式崛起？
2022上半年全球當代藝術市場仍持平於高點，儘管面對中國市場的衰退
在2021年下半年至2022年上半年期間，全球當代藝術拍賣成交額較去年同期微幅下滑了1.1%，總銷售金額為27億美元，主要原因為中國市場的清零政策（zero-covid policy）所導致，中國當代藝術市場重創33%，然而美國當代藝術市場相對卻大幅成長20%，帶動整體市場仍能站在歷史高點。2021年上半年全球當代藝術的總成交金額創下27.3億美元的歷史新高，若無中國的清零政策，2022年全球當代藝術市場將可再增長9%。
2000~2022年全球當代藝術市場年度成交金額，圖取自Artprice。
截至2022上半年，12個月期間共有119,400件當代作品易手（前一年度為102,000件），增長了12%。同時，儘管交易金額加速成長，流拍率（unsold rate）仍保持穩定在33%的水準，三件作品中僅有一件未售出，此反映了當代藝術市場的活力，以及買家基礎正在擴大。當代藝術市場過去十年內成長了一倍，在2000年全球交易金額只有9,000萬美元，現在已來到27億美元，同時也成為驅動全球藝術市場成長的主要動能。以媒材來看，進入市場第二年的NFT占比約2%，拍賣總成交額大幅減少46%，年交易量從1.105億美元到6,000萬美元。
全球當代藝術市場拍賣成交額有38%來自紐約，中國因零疫情政策，使該國經歷了相當大的藝術市場收縮，至2022年上半年，中國大陸、香港、澳門和台灣當代藝術成交額總計僅7.4億美元。幸運的是，西方藝術市場呈現完全不同的光景，非常好的表現抵消了東方的衰退，紐約當代藝術拍賣成交額來到10.5億美元歷史新高表現，與去年同期相比增長了20%，也收復了之前由中國盤據的當代藝術的“領先市場”地位。在歐洲，英國占18%，當代藝術拍賣成交額達到4.86億美元，從而鞏固了其對法國（6,800 萬美元）的領先地位。當中，第四、五、六名的法國、南韓和日本市場，皆約佔全球的3%，值得一提的是，南韓成長了344%，日本成長了55%，首爾現在已經超過東京，正在發展成為當代藝術的重要市場。
在當代藝術方面，仍見到國際巨頭之間寡佔主導市場，佳士得佔全球當代營業額的31%、蘇富比和富藝斯分別佔26%及14%，三家拍賣行加總來到全球總額的七成以上。相對地，亞洲主要拍賣行，中國嘉德（3%）、保利拍賣（3%）、首爾拍賣（1.3%）、SBI藝術品拍賣（1.2%）成交值占比仍難以抗衡。
不同文化背景的超當代藝術市場展現多元性，成為未來市場關注重點且基期仍低
2022上半年，當代藝術佔整體藝術市場的17.6%，而超當代藝術市場（40歲以下的藝術家作品）僅佔整體藝術市場的2.7%。然而，年輕藝術家達到驚人價格的成長速度不容忽視，超當代藝術市場幾乎匯集了時代所有的當前趨勢，像是女性藝術家崛起、NFT、街頭藝術、非洲僑民藝術等主題，皆為藝術市場轉型的重要縮影，也可藉此觀察到紐約、倫敦和香港之間的地理位置輪動，以及國際市場上重要的資本新去處，例如東京和首爾。Artprice指出，最年輕的藝術明星短短幾年內可能變得比古典大師更加昂貴，市場不再以作品稀有性及藝術史重要性為重，背後激起的共鳴與新奇感反而成為未來市場關注方向。
藝術市場對“年輕”藝術家的關注日益增加，此現象起源自2000年初以來，當時46歲正處於職業生涯中期的傑夫昆斯，其雕塑(Michael Jackson and Bubbles)作品2001年在蘇富比拍出560萬美元的天價，在接下來的二十年間，各大拍賣行提供越來越年輕的藝術家的作品。40歲以下藝術家其作品在拍賣會交易的數量增加了七倍，成交金額則增長了26倍。
超當代藝術2000年以來年度成交金額持續成長，2022上半年創下新高，圖取自Artprice。
當代市場“藍籌”藝術家—例如Basquiat、Warhol、Banksy、Condo等等價格已來到相對高的基期，收藏家開始積極競購更有增值空間的年輕藝術家價格相對仍便宜的作品，2021年，藝術記者Scott Reyburn創造了“紅籌股（red-chips）”這一詞來形容新一代藝術家。拍賣競標的熱烈帶動40歲以下藝術家總成交額在2022上半年創下新高，來到2億美元左右，佔全球總成交額2.7%。40歲以下藝術家拍賣成交數據共有四次高峰：2008年達到1.88億美元，主要基於班克斯（當時34歲）、塞西莉·布朗（39）、珍妮·薩維爾（38）和I Nyoman Masriadi（35）價格上漲，各自落在100萬至200萬美元之間；然後於2014年達到1.81億美元，歸功於Dan Colen（當時35歲）、Adrian Ghenie（37歲）、Tauba Auerbach（33）、喬布拉德利（39）和Aili Jia（35），拍賣價格升至150萬至300萬美元之間；2021年總金額達到2.93億美元，Matthew Wong（35歲去世）、Avery Singer（2021年34歲）、Amoako Boafo（37）、Flora Yukhnovich（31）、Fewocious（18）、Toyin Ojih Odutola（36）和Loie Hollowel（38），拍賣價格升至200萬美元到500萬美元之間。最後，2022年上半年則創下新紀錄，前六個月的累計即超越2008年和2014年的年度總金額紀錄。
Artprice統計，40歲以下藝術家，2022年上半年拍賣結果前5名作品為：Matthew WONG《The Night Watcher (2018)》（紐約蘇富比拍出$5,897,150）、Matthew WONG《Green room (2017)》（紐約佳士得拍出$5,340,000）、Avery SINGER《Happening (2014)》（紐約蘇富比拍出$5,253,000）、Christina QUARLES《Night Fell Upon Us Up On Us (2019)》（紐約蘇富比拍出$4,527,000）、Flora YUKHNOVICH《Warm, Wet ‘N’ Wild (2020)》（倫敦蘇富比拍出$3,601,641）。若對照從2000年到2022年，前5名作品平均價格上漲了九倍，從618,000美元上升到490萬美元。此外，排名更加分散於多位藝術家，2022年有四位藝術家的最佳作品獲得數百萬美元，而在2000年前五名只集中於兩位藝術家—Jean-Michel Basquiat和Damien Hirst的作品，獲得超過500,000美元價格成績。伴隨物價上漲，收藏家對於發掘潛力股年輕藝術家的渴望反映在價格上，那些被認為是最能抓住當前時代精神的藝術家作品價值飆升，2000年時，排名最高的Jean-Michel Basquiat作品僅有732,000美元，在今天，「三十多歲」的藝術家一件作品價值已來到300萬甚至是600萬美元，甚至在四、五年前也是很難想像到的。
圖取自蘇富比、佳士得官網。
Matthew Wong（王俊傑）：最稀有和最成功的新一代藝術家
若與各時期藝術家相比，王俊傑在全球年度拍賣總成交金額藝術家排行當中也是榜上有名，在2022上半年，他的作品共創造了2,100萬美元（包括590萬美元的守夜人），佔超當代藝術（40歲以下的藝術家）總成交金額的十分之一以上。35歲的，王俊傑在2019年不幸離世，他被紐約時報描述為「那一代的畫家最有才華的人之一」，2020年後他的作品在拍賣會上被拍賣，收藏家爭相購買之下，王俊傑的畫作很快地超過一百萬美元，並且將同樣也是英年早逝的Basquiat與之連結。(二)超當代藝術集合時下哪些值得關注現象？
40歲以下藝術家的創作反映時代議題：性別平等以及NFT數位藝術新世界
隨著時代與範式的變化，女性在藝術界的代表性及其價值同樣也形勢逆轉，市場上越來越多的女性正在追求藝術事業，作品長期被市場低估，因此拍賣公司銷售策略佈局開始重視女性藝術家，富藝斯香港在今年6月22日當代藝術拍賣中發布，「90%的女性藝術家作品超出了高預估價」。在今年也目睹到第一次藝術拍賣史上，女性藝術家創造了最多的拍賣成交金額。在2022上半年，40歲以下藝術家拍賣成交額前十名當中，共有七位女性藝術家列入：Ayako Rokkako、Flora Yukhnovich、Avery Singer、María Berrío、Anna Weyant、Christina Quarles與Loie Hollowell，皆是1980年後出生，這群三十多歲的女性當代藝術家相較同世代的男性藝術家價格更具成長性。如果以前50名來看，則有21名是女性藝術家。女性藝術家在拍賣市場上取得如此重要性的情形，是以前從未見過的。
40歲以下藝術家拍賣成交額前十名，圖取自Artprice。
收藏家和機構間也有計畫地推廣女性創作的藝術，Avery Singer（1987年出生）獨創數位拼貼的藝術語彙，經常使用黑色、白色和灰色陰影來創建獨特的繪畫世界，在大型畫廊以及美術館的支持下（阿姆斯特丹博物館、科隆路德維希博物館、美國現代藝術博物館、惠特尼博物館等），引起主要收藏家甚至亞洲收藏家的注意。Avery Singer作品2017年在拍賣會首次亮相，於2019年由豪瑟沃斯（Hauser & Wirth）畫廊正式公告藝術家代理，今年（藝術家現年35歲）她的價格再次上漲，高達520萬美元在紐約蘇富比拍出。Christina Quarles（1985年出生）透過畫作體現和質疑社會問題，其抽象的手勢繪畫以種族、性別認同為主題，Avery Singer加入豪瑟沃斯後的兩年，Christina Quarles也於2021年加入豪瑟沃斯畫廊。從2018年首次上拍，今年她以450萬美元創下個人最高紀錄。90後藝術家如Flora Yukhnovich獲得倫敦當代藝術畫廊維多利亞·米羅代理後，作品價格也很快突破100萬美金。
1995年出生的Anna Weyant，在2022年得到強權藝術畫商高古軒（Larry Gagosian）代理後，更是市場上一畫難求的藝術新秀。Anna Weyant來自加拿大，曾於羅德島設計學院及中國美術學院學習繪畫，其古典的作品形像畫融合了荷蘭黃金時代、當代藝術家約翰·柯林（John Currin）的影響，同時關注當代流行文化和社交媒體現象，已於拍賣市場站上七位數美元的銷售成績，展覽作品也無一例外的售罄。這位高古軒迄今最年輕藝術家，在與國際間極富盛名的畫廊合作後，帶動價格急速上漲，未來一年預期仍將持續備受藝術圈矚目。
圖取自高古軒、蘇富比官網。
相較其他年輕藝術家，六角彩子（1982年出生）自2007年首次公開銷售以來，已確立其在拍賣市場的重要定位，2022上半年拍賣成交金額總額達1,860萬美元，成為40歲以下藝術家當中第二暢銷的一位。在市場追捧女性藝術家的當下，六角彩子也從中受益，市場對她的作品需求在今年來到最高點。新一代女性藝術家正在受到國際間最大畫廊的支持及市場資金的湧入，驚人漲幅也加劇了轉手的速度，以美國藝術家莎拉·休斯（Shara Hughes）為例，她的畫作《Here and there (2007)》過去五年在紐約、香港各大拍賣行上拍了三次，價值增長了33倍，她於1981年出生。
藝術家六角彩子2007年以來年度拍賣成交金額，圖取自Artprice。
NFT面對眾多挑戰，與傳統藝術市場共存
2021年3月Beeple 《Everydays: The first 5000 Days (2021)》從100美元起拍到6,930萬美元成交，NFT作品在佳士得刷新第一個公開拍賣紀錄一鳴驚人，百萬與千萬美元級NFT作品出現，NFT藝術家登拍賣百強榜，徹底改變了藝術的既定形式，這個新的藝術熱潮獲得前所未有的媒體關注且延燒了好幾個月。不過，Artprice指出，情況出現了很大的轉變：在2022上半年共有277個NFT進行拍賣，當中有65%售出，平均價格為47,000美元，而去年同期的銷售金額顯示，共有225個NFT作品以平均520,000售出，成交率達86%。NFT市場進入嚴重下修，加密貨幣的高波動性加深傳統收藏家面對這個顛覆性市場的不信任。2022年上半年最好的NFT拍賣結果為Refik Anadol的《Living Architecture: Casa Batlló (2022)》，以138萬美元拍出，相對地，在前半年期間（2021 H2）最佳拍賣結果為Beeple的《Human One (2021)》，在佳士得以近2,900萬美元的價格售出。
NFT屬於新利基市場，藝術家營銷的方式與傳統藝術界截然不同，他們使用加密藝術平台，以自營方式直接面對群眾並銷售數位作品，而不再需要依賴傳統藝廊作為中介，並與知名拍賣行例如佳士得、蘇富比合作，為市場制定價格。成功的例子如NFT藝術家FEWOCiOUS，本名為Victor Langlois，這位19歲的年輕人作品關注性別認同題材，擁有獨特鮮明的風格。去年6月，FEWOCiOUS創作的NFT 系列「Hello, I’m Victor（FEWOCiOUS） and This Is My Life」在佳士得拍賣會上以210萬美元的價格成交。爾後，他在蘇富比拍賣行以285萬美元的價格出售了NFT作品「Nice to meet you, I’m Mr. MiSUNDERSTOOD (2021)」。上半年排名第二的NFT作品為羅比・巴拉特(Robbie Barrat)的《人工智能生成裸像#7 框架#64》，是在3月份蘇富比「NOW當代藝術晚拍」專場中唯一一件NFT拍品，一幅由人工智能生成的裸女畫，反映則未如理想，以84萬美元成交。40歲以下藝術家所締造的歷史拍賣紀錄，一半以上在過去的兩年內被創下，其中包含了NFT熱潮之下快速誕生的拍賣紀錄，例如Beeple及Larva Labs。
40歲以下藝術家史上前十拍賣紀錄，圖取自Artprice。
(三)超當代藝術市場在全球化的發展與趨勢？
紐約在當代藝術市場一直居世界領先地位，事實上，美國市場佔全球藝術品拍賣總額的三分之一，在超當代藝術(U-C art)領域也擁有近似的比例，惟交易數量卻僅佔了全球15%，代表藝術新星在美國所能成交的價格相對更高。美國超當代藝術市場當中，Matthew Wong、Maria Berrio和Avery Singer具有重要影響力，除了七位數的拍賣金額之外，2022上半年的累計成交額佔美國U-C拍賣成交額一半以上(54%)。超當代藝術市場發展最活躍的區域在美國、英國和中國(包括香港)市場，在2022上半年由40歲以下的藝術家創造的2.04億美元中，加總起來就佔了1.73億美元(即85%)。而一旦達到一定程度的需求，紐約、倫敦和香港三大市場主要拍賣行就會流通這些超當代藝術青年明星作品，因此市場需求量大的年輕藝術家很少侷限於單一區域市場。
上半年40歲以下藝術家成交金額地理位置分布，圖取自Artprice。
香港當代藝術市場崛起
Artprice《2021年當代藝術市場報告》指出，來自亞洲的買家佔當代藝術市場銷售額的40%，超過了美國（32%）和英國（16%），亞洲市場逐漸成為世界上當代藝術交流的主要區域，香港也成為繼紐約之後的第二大重點藝術城市，蘇富比、佳士得、富藝斯、保利國際和中國嘉德紛紛在香港拍出令人瞠目結舌的銷售紀錄。此現象也適用於超當代藝術(U-C art)細分市場，超當代藝術市場除了紐約、倫敦以外，陸續在香港拍出天價，2022年上半年，超當代藝術(U-C art)全球拍賣成交額四分之一來自中國，金額達5,060萬美元。
香港公開銷售金額最高的作品通常來自亞洲以外藝術家的當代創作，美國藝術家Loie Hollowell、Lucy Bull，以及英國藝術家Mr Doodle，他們的全球成交金額一半以上來來自於香港市場。美國女性藝術家洛伊·霍洛威爾（Loie Hollowell）由佩斯畫廊支持，該藝術家的作品今年上半年55%銷售來自於香港，相較於美國僅26%，她出生於1983年。塗鴉先生（Mr Doodle，本名Sam Cox）由藝術門畫廊（Pearl Lam；在香港、上海、杭州皆有據點）代理，在亞洲享有極高的人氣，上半年度，Mr Doodle共有58%的銷售來自香港，13%來自東京。以作品銷量來看，他是世上最暢銷的40 歲以下藝術家，2022上半年售出125件拍品，而他出生於1994年。超當代藝術市場在世界三大主要市場—美國、英國和中國（包括香港）的價格紛紛快速上漲，新世代藝術家在得到機構和專業畫廊的充分支持下，此趨勢未來預期將更加朝向全球化發展。
關鍵字：藝術市場、當代藝術、Artprice、超當代藝術